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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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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蘇玉真最終也沒有說好或者不好,只是神情慌亂的離開了。柳綽記得上一世蘇玉真的結局,小產後落水而亡。她穿著一襲白裙身上沒有佩戴一個首飾,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走進結冰的湖水中央,在裂開的洞中跳了下去,五天後才被找到屍身。

也許是同為女子,也許是見過蘇玉真年少的風采和張揚,柳綽是真心希望蘇玉真能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柳綽在後院陪傷心欲絕的許夫人坐了一會兒,沒過多久京兆尹就找了刑部的人過來。謀殺朝堂命官這種大案要案京兆尹直接移交給刑部倒也正常,只是柳綽沒想到和刑部侍郎王郎一起過來的竟然還有燕輝和大皇子燕澤。

燕輝神情匆匆,下馬後就直奔內院,直到看到柳綽緊張的神色才消散了幾分。

“嚇死我了,我在宮中聽到許府遇刺,記起你今日要來許府,”燕輝仔細看了看柳綽,見確實沒有什麽明顯傷處,但仍然不放心的問道,“你沒出什麽沒事吧?”

自那晚不歡而散後柳綽已經有好幾日沒有見過燕輝了,她沒有想到燕輝竟然會因為擔心她而匆匆趕來。然而許府新喪,客人來訪不先寬慰主人也著實不妥,柳綽搖了搖頭,示意一旁哭得正傷心的許府家人,道了一句“無礙”,小聲解釋了幾句。

和燕輝因私而來不同,大皇子燕澤此番過來是代聖上撫慰許家。燕澤長相端正氣質溫厚,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民間都素有仁厚的美名。許夫人還未行禮燕輝就先一步托住了她的雙臂,寬慰的言辭懇切格外令人動容:“許夫人不必如此,許公是儒學大家,一生克己覆禮為國為民,聖上得知許公慘遭橫禍悲痛萬分,特讓我親自督辦此案,一定會將犯人繩之以法還許家一個交代。逝者已矣,還望許夫人珍重己身。”

許夫人被燕澤的話牽動心緒,逝者已矣家中的頂梁柱再也回不來了,未來只剩她一人形影相吊,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能打理偌大的府院。許夫人一想到這些就不由悲從中來,嗚咽聲停也停不住。

燕澤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然而轉瞬即逝。他很快地維持起溫和的表情,俯身細細寬慰道:“許公崩逝,許家如今都指望著您主持大局,傷心傷身,許夫人就算不為自己的身體著想也該為滿府滿院的人振作才是。”

柳綽沒有忽略燕澤眼中一閃而逝的情緒,她打量著燕澤依舊溫厚的模樣微微覺得有幾分奇怪。因為她姑母身處中宮,她自小出入皇宮的機會很多,對幾位皇子都有一定的了解。和喜怒無常的燕輝或者驕奢淫逸的燕禎不同,燕澤自小本性仁義溫厚,曾為了不使伺候自己的宮人受罰忍著不小心別在衣服上的針紮了自己一個上午。若是她了解的燕澤,斷斷不會在一個喪失夫君的孤苦無依婦人面前露出這樣的情緒。

燕澤此來代表的是天家的恩典,傷心難平雖是人之常情但難免會顯得不知恩。許夫人不是無知小兒,她壓抑著悲傷和無措千感萬謝地謝了恩,她知道刑部和京兆尹的官員勢必要再去案發現場查看,然而她實在不想也做不到再次去看自家夫君被歌喉的慘狀,便以自己身體不適為由招來府中管事招待先一步告辭了。

許夫子死得太過湊巧,柳綽本就想從現場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線索,只是因為身份原因一直不好過去,如今燕輝來了,她跟在燕輝身邊倒也名正言順。

查案和他們關系不大,燕輝也沒有那種想要看血腥場景的獵奇心理。他本意是想找個借口帶柳綽先行告辭,結果一回頭看出了柳綽的考量與打算,“先走吧”這話頓時就說不出口了。燕輝心情覆雜感慨了一番自己的原則,最後還是毫無底線地帶著柳綽跟上了大部隊。

許夫子今日休沐,他依照往常的作息卯時起身洗漱用完早膳後在書房看書,巳時蘇玉真和上官泓來到許府門外送上拜帖,小廝拿著拜帖來書房請示許夫子的時候敲門久敲不應,不得已請來管事推門進去一看才發現許夫子已然遇害。

他倒在書架旁邊,脖子被切斷了一半,只剩皮肉和一半點兒未斷的頸骨堪堪吊著腦袋,血噴得滿書架都是,畫筒倒落在地,不少畫卷散了開來,被滿地的鮮血浸染得鮮紅。

“真慘啊。”

“是啊,什麽仇什麽怨啊。”

京兆尹檢查屍體的差役仵作看著被切斷半個脖子的傷口感慨著。

“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講閑話?!驗出來什麽了嗎?”引著燕澤一行人來現場巡視的少尹恨鐵不成鋼,恨不得上去給他們一人一腳,這種辦事態度讓這些大人物們看到會怎麽想!

仵作雖不識得人但卻認得絳帶,他咋見為首的一人腰間配帶的代表諸王的赤綬嚇了一大跳,連忙跪俯戰戰兢兢地回道:“從留在口中和食道中的食物殘渣來看許大人應該是在用完早膳後沒多久就遇害了。殺人者手法老練,一刀封喉,兇器應該是一把極利極快的彎刀,刀身窄而長,彎曲的弧度很大,而且刀身上應該有一道防止卡刀的血槽。”

柳綽心中咯噔了一下,她面色不佳地給燕輝遞了一個眼神。其他人或許很難立馬反應過來,但柳家在北境戍守了幾十年,幾代人都埋沒在大漠黃沙之中,柳綽聽見仵作的描述立馬知道了兇器的長相,那是北夷人慣用的彎刀!

?燕輝完全沒有明白柳綽這一眼的意思,這種感覺就和朝堂議事中朝臣們時不時想要用眼神和他交流一樣。眼神交流是要靠對事情背景差不多一樣的的了解和認知啊,對待一個對你們這個架空時代一無所知的外來人員,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嗎,我真的很怕會錯意變成搗亂啊!

刑部和京兆尹的官員一直在討論兇器可能的模樣,倒是上官泓在一旁聽著插嘴道:“聽著倒不像是大魏境內常用的,有沒有可能是外邦的?”

一時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上官泓。

“做、做什麽?”上官泓故作鎮定,“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

京兆尹的少尹沒敢接話,刑部侍郎王郎倒是個剛正不阿的人,他順著上官泓的話略微一思考:“上官大人所言不虛,只是外邦之人為何要千裏迢迢趕來安京刺殺許大人?”

能在管轄安京城治安的京兆尹任職的都是人精,上官泓一提起外邦京兆尹的少尹就立馬察覺出此事絕非尋常兇案,他聽見王郎的疑問,幹幹地打了幾個哈哈,此事既然已經移交給刑部,那他自然是越少蹚渾水越好。

王郎倒也沒有在意京兆尹的態度,他不過是習慣用提問來整理查案時的思緒。

“不知上官大人上官夫人和三皇妃殿下為何會在此處?”

上官泓微微皺眉,王郎公事公辦的查問語氣讓他覺得有幾分冒犯。他哼了一聲,語氣盡是諷刺:“我因小人之言蒙冤至今已有半月有餘,你們刑部辦事不利各種推諉還不允許我自己來查嗎?”

王郎有些莫名,他想了想,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您是說齊澤林的案子?”

上官泓:“正是,我查到許夫子三個月前曾調檔過進士考的謄繕,誰知道是不是他當時將我的進士卷抄謄了出去!齊澤林給出的物證無非是官營局令為元平十五年進士考特制的宣紙,但若是有人買通了官營局令的造紙人員迫使其偷偷偽造了一張呢?誰能保證不是許夫子和林平之共同做了一份偽證帶到禦前?”

心思各異的幾人一時有些沈默。

“上官公子見縫插針推卸罪責的手段真是高明,臟水說潑就潑,如今許夫子已然遇害,就是任你百般誣賴也無力辯駁了,”柳綽似笑非笑,直視上官泓,“只是人在做天在看,齊澤林到底有沒有誣陷你、你到底頂替了誰的功名,你的心裏比誰都清楚。我聽說蒙冤而死的冤魂若執念不散就會一直徘徊在害死他的人身旁,你午夜夢回之時就不曾夢見過被你頂替功名之人的冤魂嗎?”

鬼神之說向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上官泓氣急敗壞:“狗屎不通!你這是誣陷!”

燕輝沒有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眾人疑惑回望,上官泓怒目而視。

“沒有沒有,”燕輝皮笑肉不笑地擺了擺手,“我只是覺得你反駁人的文采比起那份有爭議的進士卷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一對二,上官泓氣得臉都紅了,他無能狂怒地瞪了一眼蘇玉清。

柳綽沒有想到燕輝會幫她說話,她擡頭看向燕輝的眼神有幾分詫異。

燕澤眼神晦暗不明地在燕輝和柳綽之間打量了一圈。過來好一會兒才掛起一張態度和善的臉地打斷了幾人之間的爭執:“好了,死者為大,當務之急還是先以找到殺害許大人的真兇為重。”

王郎很讚同。若上官泓來此是為了試探許夫子,那他會攜蘇玉真而來就不足為奇,蘇玉真在宮中伴讀時曾受教於許夫子,想來上官泓是想借蘇玉真的舊情套話。他將視線投向柳綽。

柳綽不等他開口詢問就將自己的來意說明:“我在宮中伴讀時曾受許夫子教導,這些年也一直維持著半師之誼。我前段時間得了兩卷崔浩的詩畫,許夫子在這上面是行家,遂提前兩日送了拜帖,約定今日過府請教。”

怪不得許夫子的書桌上擺著崔浩的畫作,王郎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了。

“是北夷的彎刀!”上官泓的話給了仵作不一樣的思路,盯著傷口看了良久的仵作終於想起來了,“我曾在大魏北境見過這種傷口!”

上官泓聞言整個人都激動了,他狠狠地盯著柳綽:“好啊,原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惺惺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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